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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四期】小说部落:老爷岭传奇第二十六回
2016-10-18 09:14  穆棱市文联

第二十六回 风云突变吴马贩迎门而入 意料之外关鹏飞有户难出  

关鹏飞见身后有人将他扯住,知道不妙,便突然将纽扣“唰”地一扯,解开衣襟,就势将衣服一脱,来个金蝉脱壳,抽身而出。关鹏飞侧过身子一看,原来是那个岗哨和另外两个带短枪的人在打他的主意。  

一个家伙刚要朝外亮枪,关鹏飞见他没有防备,把右手一挥,“啪”的一声,那家伙手中的匣枪被打飞了,紧接着左手一个冲拳打在他的下巴骨上,他立刻栽倒在那里。关鹏飞转回身来就是一个“冲天炮”直捣那岗哨的面门,那岗哨用手一搪,不料想关鹏飞佯攻上盘,实取中盘。趁他腹部空虚之机,一跃而起,一脚踢中他的小腹。剩下那一个见势不妙,赶紧躲闪。关鹏飞趁他三人顾全自己的这一刹那,便去腿上拔出六轮橹子,“铛铛铛”三枪,将他们三个打倒在地上。  

枪声一响,马桥河这座山镇立刻乱起来。警笛声、喊叫声顿时响成一片。一见如此,关鹏飞也顾不得再去买粮、弄猪,将所有的钱全部塞给那匹小红马的主人,也不管他卖与不卖,夺过马缰,和小乐呵一起飞身上马。  

守在城门的那个岗哨,见一匹枣红马上骑着两个人,像一团火焰,翻飞而来,刚要去喝问,身上就挨了一枪,躺在那里了。  

关鹏飞和小乐呵回到休息地,天已经傍晚了。战士们一见可以杀马充饥,立刻欢腾起来。  

大家正巴望着看傻大胆怎样搂着马脖子杀马,忽见西边山路上走过来两个人。前边那个身高也有五尺六、七,走起路来,大步能跨四尺整,小步也迈三尺零。那一脚一脚砸在地上的声音,打老远就知道是大刘和回来了。  

大刘和他们做啥去了呢?原来关鹏飞走后,胡仁派出了几组侦察哨,也想探听一下消息,设法搞点吃的。大刘和跟韩杨一组,他们探着了点情况,所以回来这么急快。  

“大队长!”大刘和抓起半面衣襟在脸上抹了一下说,“妈个巴子,这北边二十里开外有一个大屯子,叫细嘛来着?噢,想起来了,聂(那)个屯子叫胡家店,听雪那个营长也跟我一样,吊儿郎当,管细么也不行,韩杨我们俩核计了,干脆,砸他一下!”  

其实,韩杨并没有跟他核计过什么,只不过自己随便说一句,让他记在心里了。  

“是嘛?”关鹏飞问韩杨道,“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?”  

韩杨点了点头说:  

“我表哥住在巨丰屯,在巨丰屯北侧三里远,有个土围子叫胡家店,那里驻着楚团的一个伪军守备营。听我表哥说,那个伪军营房可以随便出出进进,没有通行证都行。他还去那里推过牌九呢。”  

关鹏飞边听边想:这个消息确实很有价值,目前战士们都饿成了这个样子,军粮问题必须解决。再说子弹也快用光了,敌人又追得这么紧,万一和敌人打遭遇战,没有子弹怎么能行?另外,有的战士三伏天还捂着棉裤、棉袄……,如果在这个当儿打一个胜仗,既能灭敌人的威风,又能鼓舞战士们的士气,振作精神。不过,得怎么个打法呢?弄不好无疑于自杀……  

“那可不是呗,”大刘和说到这里,语调升高。他一手叉腰一手挥摆着说,“不打?不打是为细嘛?”  

“你打什么岔!”韩杨白了大刘和一眼。因为他注意到,关鹏飞正偏着头注视着他的眼睛,非常严肃认真地听他讲每一句话,所以他在讲话的时候也就必须慎重周密,不喜欢别人打扰。韩杨又继续说,“据说这胡家店是几十年前一个姓胡的大粮户在那里修建的大车店。它上接老道店,下通于家店,现在这三处店都改成了敌人的驻马营房。胡家店位于老道店和于家店中间,所以,自然有地利上的安全感。但它距离老道店五、六十里远,距离于家店四十里开外,一旦打响,仍是孤立无援。然而,美中不足的是胡家店的周围过于暴露,过于开阔、平坦,万一……”  

关鹏飞一边听着韩杨说话,一边把五个手指插在密扎扎的乱发里。他在镇静地运用思绪,好像一个深谋远虑的棋手在确定如何搬动他的棋子一样。  

这种战前的谋划、庙算,现在习称“运筹帷幄”,此时此刻关鹏飞就进入了这种深入思索的境界。关鹏飞想点支烟抽,可是他忘记押火绒,光是拿着一块锯齿火镰在一块褐色的火石上磨擦、击打。期望与忧虑交织在一起,啮咬着每个人的心,大家都把视线集中在关鹏飞的手上和眼上。  

`“我看这样好不好?”关鹏飞停住火镰望着韩杨说,“你去把胡政委和王掌旗官找来商量商量——告诉弟兄,马先不能过刀。”  

不一会儿,胡仁和王掌旗官一起来到这里。他们坐在一块青石板上庙算、运筹。  

刘和这个傻大胆,平日抬脚震得地皮响,今天走路却像踩在泥水里一样小心在意。他眼睁睁地望着青石板上那几颗脑袋凑在一堆儿,神秘、严肃、正南巴北地低声讲话。他仄着耳朵听,结果只能听见声,却听不清。  

足足过了十几分钟,方见他们几个人神态严肃地走过来。关鹏飞手里旋着一根小枝条,边走边朝胡仁问道:  

“这着棋太险哪!仁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?三道崴子那一仗,缴获崔连长那些伪军装还有多少套?”  

“本来很多,可是过豹子涧的时候只带过来三十套,怕有军事行动,一直保管着。”  

“少了一点——军官的衣服都有什么级别的?”  

“校官以下基本不缺。”  

“你看这几条办法都用上能有几分把握?”关鹏飞问。  

“如果不发生意外的事,顶少也有七分把握。”胡仁说。  

“有七分的把握就可以干。打仗就是三七开,哪仗不担三分险?不过,这次去的人都必须要以一当十,要选一些精明、有胆头的。”  

大刘和一听要挑选有胆头的去,他暗自一乐:又该俺老刘露一手了!他把烟袋猛地朝脚下一磕,因为用力太猛,咔嚓一声,烟袋杆断了。他手里只剩一根光棍儿,烟锅儿也不知滚到哪里去了。  

“好吧,告诉弟兄们再吃两顿野菜,等明天打下胡家店,大家再饱餐一顿!”关鹏飞虽然这样说,但从他神态上看,给人突出的印象是信心与忧心并存。  

当天夜里,关鹏飞安排一部分人去胡家店东北沟隐蔽,以待打响后接应。  

第二天一早,关鹏飞伪造了一份证件,然后,将挑选出来的战士都换上了伪军装。关鹏飞自己也捡了套伪军营长的衣裳套在身上,总共三十一人。  

其实原本没有傻大胆大刘和,可是关鹏飞架不住他软磨硬泡。他说:“咳嗽已经好了,现在百病不犯,这次去,可再不能稀松二五眼的了。”他说:“到那里要真打交手,用屁股也坐死他仨俩。”他还说:“我抛手榴弹都够得上老祖宗,别人抛的都不如我踢的远。”关鹏飞见大刘和把握十足,大有他一参加便会使天秤两端产生倾斜之势;再说,赶巧有一套特大号的伪军装;另外,他也确实胆头大,有一股好力巴头,进虎穴也就得这样的。所以关鹏飞认为多叮嘱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于是就把他也算在数内了。  

关鹏飞把挑选的人都集合在一起,按照以往的规定,每个人都发了一定数量的子弹。关鹏飞对发完子弹的战士们讲道:“弟兄们,我们今天要给敌人一点颜色瞧瞧,扫一扫他们的威风。现在,别的出路没有,只好攻打敌人的据点,从敌人的手中夺取弹药、粮食和军装!你们记住,从现在起,我们就暂时都不是抗日义勇军战士了,而是一队追击关鹏飞余部的伪军部队。我也不是你们大队长了,而是一个伪军肖营长。”关鹏飞说着抖了抖衣衫,肩上的金色肩章一动,一道亮光也随着闪了闪。关鹏飞又继续说,“这可是深入虎穴呀!我们三十一个人要对付他们三百多人,所以一定要干得极其秘密。有一个人出了差错,狡猾的敌人就会立刻晓得要发生什么事,我们进去的人就谁也别想活着出来。到了那里,我们和敌人比高低:敌人识破我们,敌人就是胜利;我们骗过敌人,我们就是胜利。现在你们徽章的,立刻把徽章钉上。你们还有什么说的没有?”  

“大队长,十发子弹有点太少了……”一个战士说。  

“这是老规矩,”关鹏飞说,“大仗发十粒,小仗发三粒。子弹要是石头,你们要多少我给你们捡多少——好,立正!肩枪,开步走!”  

巨丰屯这座挨近苏俄边境的古老的小村屯,座落在一座大山的褶皱里,在万山丛中仿佛是夹在海浪中间的一叶扁舟。它离新京长春一千五百里,离哈尔滨一千里,离牡丹江三百里,离县城八面通镇最近,也有三十多里。胡家店营房就在巨丰屯北面三里远处,真所谓“天高皇帝远”。胡家店又地处老道店和于家店中间,有一种地利上的安全感,所以白天这里的防戍并不那么严。  

关鹏飞一行人马来到这座四角炮台的大土围子跟前,一个哨兵抱着枪躲在树荫下张着大嘴打哈欠。他那一张黄色的脸、满口乌黑的牙齿,一看就知道是个大烟鬼。这个大烟鬼抬头一看,只见一队伪军来到眼前,为首的是一位骑着一匹红马的威风凛凛的伪军营长。那马虽然个头不算大,可挺有精神头。他一见关鹏飞来到跟前,便急忙爬起来,手贴裤缝立正站在那儿。  

关鹏飞四处看了一眼,这里北侧是山,南侧是河,东、西是平地。平地上长着稀疏矮小蒿草,地里虽有庄稼,但全是马铃薯、西瓜、荞麦一类的矮棵作物,确实过于平坦暴露。这种地理环境很不适合打仗,万一出了差头,足可以使他们毁灭。  

“请传禀秦营长,讨伐队肖营长求见!”关鹏飞对岗哨说。  

岗哨走进院里,没一会儿,又走回来对关鹏飞说:  

“传秦营长的话,请进!”  

进了军营大院,关鹏飞四周打量一眼,悄悄暗示胡仁做好战斗准备,然后便带着小乐呵按照一个伪兵的指点直奔一座“丁”字房走去。  

那丁字房左侧是一个套间,从套间里不时地传出唏哩哗啦的声音。关鹏飞推门进去,原来是伪军们在那里推牌九。一个伪军官坐在一把靠椅上,他像背柴的老樵夫一样,背有点驼。他左手搭在靠背上,右手比比划划地讲着什么。他的右侧放着一个木头条凳,左侧是墙,有一顶军帽和一支匣枪挂在墙上。旁边是一架陈旧的挂钟,在嘀嗒嘀嗒地走着。那些人光顾押牌九了,谁也没有注意到屋里进来的人。关鹏飞特意咳了一声道:  

“请问哪位是秦营长?”  

“我就是,有什么事?”  

“有朋自远方来。”关鹏飞一笑说。  

那位像老樵夫似的伪军官回头一看,见一个两腮下陷、颧骨突出、锛儿头很大、络腮胡子遮住了面部的大半个天下的伪军营长立在门口,也不知道是他生来就眯眯着眼,还是从亮出走进来,害怕光线暗不敢把眼睛睁大,那双眼几乎被帘子似的眼皮挡在后面。  

“请坐。”秦营长立刻站起来给关鹏飞让坐。  

关鹏飞这时看清此人长着一付肉团子脸。他块头不小,个头也挺高,但腰板不直,虽然扎着武装带,也并不精神。  

关鹏飞从头上摘下来那顶军帽,坐在秦营长对面的太师椅上,又解开两个纽扣,然后一边用军帽扇着风一边拿出那份写好的证件,在秦营长跟前一晃说:  

“我姓肖,是县城董团长的部下。因为来这一带讨伐关鹏飞的残余部队,路过这里,中午想借贵处锅灶生火煮饭,不知秦营长肯赏光不?”  

秦营长闻听此话,朝外一望,果然见院子里立着一长溜伪军。他们人数虽然不多,但却很整齐,都在二十岁以上,二十五岁以下。  

秦营长一边瞧着,一边脱下军帽搔起后脑勺来。  

关鹏飞怕秦营长看出破绽,掏出一盒“富士山”牌香烟放在左手掌心上掂了掂,然后撕开封顶,中指去底端一弹,抽出一颗白条烟递给秦营长说:  

“这是我们的先头部队,大部队和粮草一会儿才能赶到。”  

秦营长接过香烟朝关鹏飞一望,果见他那张被太阳晒黑了的脸上有一圈白色的印纹,那是军帽留下的痕迹。只有那些长期在外的人才有可能留下这样的迹色。这些都是讨伐队的人马,岂敢冒昧得罪?况且,从前讨伐队的人马也常来这里歇脚,于是他一边接过香烟一边说:  

“如果不嫌敝处简陋,只管歇在这里。”  

“那就麻烦您了,”关鹏飞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来猛地挑了小乐呵一眼说,“你告诉胡事务长,就说秦营长宽宏大量,待我们亲如宾朋。让弟兄们先到他们营房休息一会儿,啥时候开饭听口笛儿!”  

这原来是他们事前规定好的一种信号:笛声一响,立刻动手。  

小乐呵出去之后,关鹏飞又在屋里扫了一眼:屋子里挂满了一张张的蛛网。最大一张八卦形的蛛网规整地挂在房檐下,风儿吹得它左右摇荡,路途不定。关鹏飞的视线又移到桌子上:那暗红色的桌面,除了堆放着零乱的牌九之外,还有一张文告。关鹏飞仔细一瞧,那一张文告原来是一九三五年第二十九期日寇《关东军公报》。关鹏飞拿在手里一看,只见上面写道:  

“······广赖司令官已根除东满社会治安之癌——关鹏飞。受共产党思想影响与日俱深的匪贼关鹏飞,已于八面通镇悬首示众。号称‘癌肿地带’的老爷岭穆棱山区,正在康复。日前,广赖司令官已覆灭他的巢窟。现在,广赖部队正在兵分三路,跟踪追击,搜剿其残匪。预计,不久便可一举歼灭关、胡义勇军······。”  

关鹏飞看到这里,不觉一乐。他点燃一支烟,又吸了一口,继续眯着眼睛注视秦营长等人,想探探他们对今天这件事的看法。  

“老兄听说了吧?”关鹏飞瞭了秦营长一眼说,“关鹏飞的义勇军昨天在马桥河镇拉出来一匹马,还打死四个人,其中有两名是岗哨······”  

“小弟听说了,是去那儿逛集市的人回来讲的。”  

“我想你也会知道。从那到这不过几十里路······”  

秦营长将要开口,关鹏飞又继续说下去:  

“他们真是饿急眼了,抢粮的花招一个接一个,你们这里也得多留神!”  

“嘿嘿,”秦营长笑了笑说,“肖营长,不是我夸着说,我们这儿连个苍蝇也难飞进来。别说那关鹏飞死了。就是那关鹏飞活着的时候,他‘卧龙出山’,也没敢进过我这座营盘哪!”  

关鹏飞望着四处乱飞的苍蝇,吸进一口烟,云山雾罩中微微一笑,朝空中喷了一个烟圈说:  

“我肖某虽然不才,但常年披坚执锐、横戈马上,同这些匪贼转战在林海草莽之中,周旋于尔诈我虞之间,深知他们诡计多端、喜欢弄险,各种事情没少经过。你别怪老兄多嘴,马桥河镇,城墙高筑、炮楼矗立,可算做壁垒森严了,大白天他们在击毙岗哨、拉马出城呢!秦营长虽说兵强马壮,可是你固守营盘,犹如孤马过河,左右无援。所以更应当把警惕性提到脑门子上来,不可马虎,困觉也要睁着一只眼睛。不然,出了事如何向日本人交代?”  

“哈哈,还不至于吧。没见到你手里那份《关东军公报》吗?”秦营长说,“广赖司令官正在兴师讨伐。那些人,性命都难保,有多大胆头还敢攻城略地、敲狼牙?”  

“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。任何意外的事情都是可能发生的!”关鹏飞掸落衣襟上的一层烟灰,然后忽然把声音压低,很神秘地说,“有消息讲,关鹏飞的部队最近就要袭击你们这儿······”关鹏飞说完便眯起眼睛瞅着秦营长。  

“哈,还有这事?不会,嘿嘿,肖营长你可真爱开玩笑······”  

关鹏飞正欲接着说下去,只见小乐呵推门进屋对他说道:  

“报告营长,全部安排好了。事务长问你啥时候吹笛开饭?”  

关鹏飞一听胡仁已经安排就序,刚要说“饭好就吹笛”,然而是非不由己,祸患安可防?就在这样一个颇有戏剧性的时刻,刚才那个岗哨忽然慌慌张张跑来报告说:“报告营长,有好几百日军,从北山下来,直朝这儿走来!”  

关鹏飞和秦营长一听,都是一惊。他们抬头朝窗外一望,已经来到眼前了。黄杂杂一大溜鬼子排着四路纵队,朝这儿开来。看样子也有三个中队,顶少也有三百多人。以三十对三百,危险立刻又增大了十倍!关鹏飞由于惊愕,冰冷冷的汗水立刻冒出来。他继续观察:他们武器装备非常精良,士兵都是“三八”步枪,还配有十来挺歪把子机枪、六个掷弹筒和两挺“九二”式重机枪。一个个气势汹汹,杀气腾腾。队伍首尾共有五、六个骑着大马的指挥官。一个走在中间的官佐,胸前晃动着一架望远镜,威风凛凛,直朝院里张望。原来,他们这支讨伐关鹏飞的部队也是来这里歇脚打尖的。  

秦营长赶紧让人收拾牌九,自己慌忙整了整军容,便和几个伪军官一起出门迎接皇军去了。  

现在,屋里只剩下关鹏飞一个人了。尽管他也曾预测过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,但万没料到讨伐他们的广赖部队会突如其来!关鹏飞两手环抱着双臂,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······  

在长期的作战中,关鹏飞深知这些日本兵不同于伪军。他们训练有素,特别是近距离作战更为突出。他们军纪严格,恪守武士道精神,不屈不挠,不顾一切地顽强战斗。他们从不投降,甚至能毫不犹豫地自杀······想到这里,关鹏飞的头上连续不断地滚下来一串串冷汗。怎么办?现在想撤走都来不及了!这里周围都是矮棵作物和开阔地,你一撤,他们必然会跟踪追击、左右合围,势必要全军覆灭;马上动手?更不行,他们两伙合二为一,六百多人,二十比一,根本没有还手之力;要不,干脆猫在这里,等到晚上再说?但能不能混到晚上呢?这当中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,只要走错一个棋子,三十一个人就要全部毁灭在这里······  

关鹏飞一边想着,一边向窗外张望。因为隔着玻璃,那些鬼子的身躯都有点变形,显得更粗更短,面目还蒙着一层绿色,使人觉得阴森可怕。  

没一会儿,这一队鬼子兵开进院里。他们全是黄军装、牛皮鞋。每人一个钢盔,有的戴在头上,有的将它背到后脊梁上,一个个钢盔耀人眼目。刺刀也在枪嘴上闪亮,整个院里都是明晃晃的。那个扛着肩牌子、端着望远镜的日本官佐,肩章和浑身的金属都在闪闪发光。他鼻梁上架着一副茶色眼镜,留着一撮东洋胡,威风凛凛地骑在一匹大洋马上。那匹大洋马披散着淡黄色的鬃毛,机警地竖起耳朵,扬着头嘘嘘地喷气。它忽然望见关鹏飞骑来的那匹小红马,便刨着蹄子,对着它“咴咴——”一声长嘶,吓得那匹小红马贴紧双耳,惊恐地颤抖着,踢踏着四蹄。它两眼盯着对方,慌乱地围着马桩子转,想挣脱缰绳跑掉。  

那个日军指挥官是个大佐。从马上下来,方能看出他矮胖墩实。他没有直接进屋。他走到军营的大门口,端起望眼镜向远处瞄了一会儿,向身边的一个人问道:  

“他们抗日军粮点的,这附近还哪边的有,你的知道?”  

“报告山岛大佐:据我所知,石门沟粮点一烧,他们这一带再没有什么粮点了。”一个中国人说道。  

关鹏飞听了不由得一惊。跟山岛大佐说话这人是谁?声音怎么这样熟?对我们情况竟然这样了如指掌?关鹏飞从窗口望去,只能望着那个人的后影:他身材适中,留着一头梳得铮亮发光的黑发,一道白线似的发缝贯穿整个脑顶,把他的头一劈为两。他正在那里抽着一支香烟屁股,一只手还拿着一顶草帽朝脸上扇风······忽然,那人一转身,关鹏飞立刻看清这个人三十啷当岁,方脸大眼,细皮嫩肉,鼻头有点微红······  

“不,这个人不是他!”关鹏飞睁大了眼睛边端详边想,“不是他······不!就是他!吴马贩子!”  

一见如此,关鹏飞如五雷轰顶,脑袋里“轰”的一下子,连耳根子也嗡嗡响起来。他真后悔在庞家店里未能斩草除根。现在只要跟他撞上,所有的计划都将暴露无遗,以至于全军覆灭······  

关鹏飞越想越可怕,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碰到吴马贩子!是迷信讲话“不是冤家不聚头”,还是上天有意要败坏我?  

这时,只听院子里一个日本军喊了一声:“卡七拉——米!”那些日本军立刻哑静无声。现在整个院庭里,刀枪林立,紫电青霜,实在叫人触目惊心。  

突然,吴马贩子和几个日本军佐直奔“丁字屋”走来,关鹏飞顿时惊恐万分。关鹏飞想跳窗而去,但那两个窗口都围有伪军;他想从门走出,那些日本军官佐和吴马贩子又迎面而来,踏进门口。那吴马贩子又猛吸了几口随手将烟头一扔,哼起了小调:“正月里的婵妹呀,正呀月正。我领着小妹呀,去逛花灯······”  

这可如何是好!由于紧张,关鹏飞耳朵里的嗡叫声,越发响得厉害,大脑也几乎麻木得快要失去知觉。他前额上津出的那层汗珠,拉成长流从脸腮上不断滴落下来······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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